和紙——浮世繪的載體
2022-11-03
造紙術是我國的四大發明之一,于公元六世紀左右通過高麗傳至日本,日本人在中國發明的造紙技術上加以改良,以自己國家獨特的原料和制作方法產生了具有日本文化特色,造出厚薄均勻而且堅韌的紙張,稱為和紙。
浮世繪的興盛與日本的造紙工藝發展密不可分。18世紀后期,浮世繪進入了鼎盛時期,多色而復雜的印刷技法逐漸普及開來,這種工藝常常需要反復上色,有些還需要特殊壓印,因此制作浮世繪的匠人們開始尋求更高品質的紙張來更好的呈現多次印刷后的效果。和紙恰好就是具備厚韌、柔軟、吸水性好等優勢,同時它還具有良好的透光性,能更明麗的呈現浮世繪作品中色彩。
和紙的厚度及撕開后的纖維。圖片來源/安達版畫研究所
傳統的手工和紙主要以:楮、雁皮、三椏(黃瑞香)的樹皮為原料。如果是用機器造的話,一般會用楮和現成的紙漿。但無論是用哪種方法,楮和雁皮都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原料,因為這兩種樹皮是和紙不僅輕薄,而且極具韌性的關鍵材料。
傳統的手工和紙主要原料:楮
和紙根據原料和產地的不同,也分有很多種類,江戶時代的浮世繪也根據用途使用各種各樣的和紙。在和紙中品質最高的當數越前奉書,它可承受約300次的印刷而不變形,在浮世繪及現代版畫的創作圈中享有盛名,畢加索當年便對它十分推崇。當然除了越前奉書,還有伊予柾紙、西野內紙等優質的和紙。 和紙的壽命很長,可以保存多年,也許這也是浮世繪能流傳至今,依舊保存這當年風采的一大原因。
人間國寶級第九代巖野一兵衛正在制作和紙
越前奉書和紙
在美人畫和演員畫中,可以看出將松軟柔軟的和紙的質感很好地活用在人的肌膚部分。
鳥居清長,《當世游里美人合 多通美》
風景畫中,也有很多用和紙原封不動的皮膚來表現櫻花、雪花、滿月的表現。正是表現日本雪月花的素材。看來還能找到和紙創作出的浮世繪的魅力。
葛飾北齋,《富岳三十六景·御前山不二》
葛飾北齋,《富岳三十六景·凱風快晴》
浮世繪雖然是平面繪畫,但在有厚度的和紙表面會產生凹凸的細節。實際上,浮世畫師們在制作繪畫時,就連表面上的半立體都巧妙地融入了畫面中。浮世繪版畫是凸版印刷,在版的凸出部分放上墨和顏料,然后放上和紙摺。線和顏色的部分在摺的時候就會受到壓力,在和紙中稍微下沉,而沒有線和顏色的和紙的皮膚表面的部分看起來就會松軟而隆起。
浮世繪中月亮的表現就是利用這點而顯現的。在描繪夜晚情景的浮世繪中,經常會出現滿月。通常而言,繪畫中的月亮大多是用黃色來表現的,但大部分浮世畫師并沒有給月亮上色,而是直接使用了和紙的白色底色。例如歌川廣重的作品《東都名所·高輪之月》和《月中雁》,畫中在藍色或灰色的夜空中,漂浮著白色的滿月。
歌川廣重,《東都名所·高輪之月》
歌川廣重,《月中雁》
用木版畫表現這樣的滿月時,對藍色或灰色的天空施加摺光的壓力,只有月亮形狀的部分沒有施加壓力,所以在平坦的色面中,沒有壓過的和紙的白色部分看起來略微突出。這是作品表面上細小的臺階所帶來的效果,當然用手指觸摸也能感覺到紙張表面纖維狀態的不同。
廣重的《月中雁》的復刻版。活用了和紙皮膚的白的滿月,看起來更圓。圖片來源/安達版畫研究所
廣重非常巧妙地將木版畫的版的特性和素材的特征融入作品中。介紹的兩幅作品的要點是沒有畫滿月的輪廓線,而是通過與背景色彩的對比來突出圓形。走在戲町街道上的人和飛在空中的鳥,都是用黑色的輪廓線畫出來的,唯獨月亮沒有輪廓線。
除此之外,浮世繪中壓花工藝也是極為特別的。廣重描繪的是白雪皚皚的淺草寺。積了很多呢。白色的雪就像和紙一樣。建筑物的屋頂和樹木上積雪的量感,完美地表現出來。無論是厚厚的積雪,還是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其原理都和剛才的滿月一樣,利用了有顏色的部分讓和紙原本的白色有了突出的效果。
歌川廣重,《名所江戶百景·淺草寺雷門》
在人物畫中,還有一個特別的技法稱為“空摺”。這是指在版木上不沾顏料,通過和紙表面產生的凹陷來表現和服的花紋、鳥的羽毛、動物的毛,甚至人物的臉部輪廓等。其實,剛才提到的廣重的《名所江戶百景·淺草寺雷門》作品中,在樹木方面也有一部分使用了空摺。
喜多川歌麿的作品中也可以見到“空摺”技法。《娘日計時·午刻》與《娘日計時·已刻》中,畫中活用和紙的厚度和柔軟性來表現美人的臉部輪廓與五官。
喜多川歌麿,《娘日計時·已刻》及美人臉部空摺細節
喜多川歌麿,《娘日計時·午刻》
鈴木春信則在美人的服飾中熟練運用了這種技法,讓畫面更為生動。浮世繪不只是單純地觀察圖像,而是將目光轉向木版畫特有的質感,從而能更深地品味作品的世界觀。
鈴木春信,《雪之湯歸》
如今,和紙依舊倍受日本版畫家的青睞,日本人對于和紙的喜愛,是深入骨髓的。他們認為,和冰冷的石頭、金屬相比,柔軟的和紙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魅力。在現代,很多洋紙的表面質感雖然與和紙相似,但作為繪畫材料而言,如果不是長纖維相互纏繞的手工和紙,就無法完美的進行創作。所以為了更好的傳承傳統木版畫技術,也離不開那些制作傳統材料和工具的匠人們的努力與堅持。有機會,請一定好好享受浮世繪版畫中和紙的質感。
參考:《浮世繪技藝:和紙》,安達版畫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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